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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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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8月15日, 封印之地

“一線天”是一座長長細細的浮橋,下面黑海蛟蛇混雜, 後半段還會有惑人心智的迷霧漫漫半年時光足夠葉霈把“封印之地”第二道關卡重重難關倒背如流,在水池上方消磨的時光也超過數百個小時, 桃子更是默契合拍,可她從未想過, 自己面臨獨自踏上“一線天”的境地。

往日“封印之地”都得屏息閉口,唯恐弄出聲響;今天城樓被清理幹凈,下面也有自己人把守, 終於不用當啞巴了。

葉霈大聲問:“我落單了,誰沒有搭檔, 跟我走一趟?”

上月陰歷十五,四隊新人外加散客足足兩百多人闖進宮殿, 只有不到一半人活著逃出來;今天站在“封印之地”正西城樓的只有三十多個, 外面那片詭異無邊的黑海足以擋住大部分人腳步了。

“天王隊”實力最弱,領頭的孟良看看同伴, 搖了搖頭;“佐羅隊”最有希望的老陳謝嵐等隊員早已出發了,剩下都是去年通過的和不打算嘗試的,隊長張得心為難地連連招呼:“有想上的沒有?趕緊的, 葉霈可是高手。”至於“銀獴隊”的人,葉霈懷疑他們幸災樂禍, 剛剛從老曹手裏要走兩枚蓮葉的隊長韋慶豐就陰陽怪氣地說:“葉霈啊,功夫練得不錯嘛,還找什麽搭檔, 自己上去不就完事了?”

這人真討厭,心煩意亂的葉霈怒目而視,回手握住右肩劍柄;對方笑瞇瞇望過來,絲毫不畏懼。

現在沒工夫理他,她走開兩步,看著老曹和大鵬不停詢問一隊二隊的人馬,“怎麽著?上不上?過了這村沒這店了。”有幾個人猶猶豫豫,望著她嘟囔:“這也沒配合過”

說的沒錯,迷霧能誘惑人的心智,令人看到心底最畏懼或者最渴望的事物,兩人互相提點才有希望過關,越熟悉默契越好,隨便抓個人當替補可沒戲;幾個月下來,葉霈連桃子如何追求女朋友都一清二楚,後者對她也了解的七七八八。

沒希望了,好在來日方長。她不願再看別人同情憐憫的目光,黯然對守在身旁的猴子馬良、樊繼昌老宋說:“你們上吧,快。”

老曹已經朝自己帶領的一隊揮揮手,守在通道口的四組八人招呼一聲,朝著裏面走去,正好和從通道裏冒出來的一個男人走個對面--是駱鑌。

他什麽時候下去的?看看水位漲到哪裏?葉霈奇怪地想,好在駱鑌沒令她迷惑太久。

“葉霈,走吧。”他挽著袖管,又原地蹲下整理褲腿和鞋子,緊緊纏在腰間的藤蔓,“抓緊時間。”

可我沒有搭檔了,葉霈難過地搖頭,“明年吧,我等桃子。”

“還等什麽?”他指指頭頂,紅月亮已經升到夜幕正中,看上去像一枚紅紐扣。“趕緊的,跟著我。”

葉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又懷疑自己聽錯了--他陪我走“一線天”?生還率只有20-30的關卡?他去年和大鵬走過一次,還在迷霧裏遇到死去的長輩,從沒有人願意再冒一次生命危險

一只手掌拉住她胳膊,力道很大,帶著焦急和催促:“別磨蹭,沒時間了。”

她聽到自己小心翼翼地問:“你~跟我一起?”

駱鑌沒回答,拉著她大步流星朝通道入口走,葉霈不由自主跟上去。

身後老曹喊聲“駱駝!”聽起來很是焦急,“怎麽個意思?”

駱鑌頭也不回,“我陪她走一趟。”

有人疾步奔過來,扳住他肩膀,正是大鵬:“駱駝,你可想清楚了。”

“又不是沒走過。”駱鑌哈哈笑著,輕松地說,又反手拍拍大鵬肩膀,“一回生二回熟,把心擱肚子裏。”

他忽然想起什麽,從懷裏掏出個小小布包塞到大鵬手裏,又叮囑:“要是我回不來,你就多擔待點--還有,看著點桃子。”

路過兩尊迦樓羅雕像的時候,葉霈下意識躬了躬身,乞求它們庇護。順著方方正正的通道下去,階梯是青綠色,走了不知多久才看見火光。

通道盡頭是一個小小平臺,兩側燃著火盆,把朝前方延伸出去的浮橋映得清清楚楚:它像一條泛著柔和光芒的緞帶,鎮壓住波濤洶湧的黑海,也把它劃成兩半。

帶著鹹味的海風拂動頭發,一股火熱腥甜的血氣直沖胸口,葉霈眼眶發濕,有些哽咽。“駱駝,你~真要~”

“說過多少次了。”聽起來駱鑌有點不耐煩,大概時間確實太緊了,樊繼昌他們都在後頭。“上面迦樓羅雕像是兩尊,一線天必須兩個人。跟我走。”

他踏上浮橋,大步向前走去。

橋上好像是另一個世界。剛剛走出兩步,城樓下方和那迦搏鬥的聲音,猴子大聲喊“到頭見啊”樊繼昌叮囑“小心”還有火盆燃燒的劈啪聲統統消失了,只有周遭海浪翻湧聲聲音。

我以後會對他很好很好的。這個念頭像一粒埋在地底深處的小小種子,春天第一場雨水之後悄悄冒出土壤,大口呼吸空氣。

“葉霈?”前方三步外的駱鑌說。

她應了,聽他叮囑“停下的話喊一聲”立刻說:“等一下,我想看看後面。”

雙腳一前一後在橋面站穩,葉霈這才慢慢回過頭去:被留在身後的是一座巍峨壯觀的古城,如同一座亙古便矗立著的山巒,龐大的不可思議。墻頭隔幾米便燃著火盆,有人不停招手,可惜她看不出來是誰;城墻外壁有一道道深深水痕,從上往下數共有六道,一線天將將壓在最下面那道水痕上面。

今天是陰歷七月十五,等到年底,大水便壓到城墻頂部了,葉霈打個冷戰。

慢慢轉回身來,低頭看看,翻湧動蕩的海水距離浮橋只有一米,這種感覺可不太好。

“ok了。”她邁出一步,望著他大步前行的背影想說些什麽,卻找不到話題,只好胡亂提問:“駱駝,我上上月過來那次,見到這座橋是淡金色的,有點像迦樓羅的顏色。”

“可不知為什麽,總記成銀白色的。”她迷惑地跺跺腳,巴掌寬的浮橋紋絲不動。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
可惜駱鑌也不知道答案。“說不好,不少人都這樣,可能另有什麽奧秘吧,這裏面稀奇古怪的事情多著呢。”

也對,就像恐怖電影一樣,這座城裏什麽事情能用常識或者科學解釋呢?

順著僅僅能容納兩只腳的浮橋長時間行走並不是簡單的事情,何況周遭都是海水?普通人看都不敢看,上橋腳就發軟。好在葉霈基本功打得紮實,這幾個月練了又練,除了吃飯睡覺都在木板上,早就習慣了;就像騎車和游泳,掌握竅門之後並不難。

前面駱鑌身高腿長,步法很穩,顯然也下過苦功。平時閑聊時候,他家就一個孩子啊,怎麽舍得?她忽然好奇,“駱駝,你~幹嘛練功夫啊?”

“我沒和你說過嗎?”聽起來駱鑌也很詫異,稍微減慢速度,一副從頭說起的架勢。“我有個堂叔,比我父親小十多歲,從小就和我很親近。那時候流行港片,什麽《少林寺》《黃飛鴻》,成龍李小龍的,他就真的跑到少林寺拜師。”

葉霈哈哈大笑,連身在險境的緊張拋到九霄雲外,“大和尚收他了嗎?”

“幸虧沒收,要不然家裏就得吃素了。”駱鑌也笑,愜意地張開雙臂,“那時候跑去少林寺的人太多了,收都收不過來,我堂叔只好回家了。他不甘心,加上真的喜歡這一行,又跑到武當轉悠,住下不走了。這回運氣不錯,有位道長見他天資不錯,人也聰明,就寫了封信,推薦他去找無極門一位姓林的前輩。”

果然是無極門,葉霈心想。初遇時她就仔細觀察過,駱鑌顯然正經八百拜師學藝,也摻雜些擒拿搏擊的實用功夫,肯定平時沒少和別人切磋。“童海川老前輩嫡傳弟子。”

他呵呵笑兩聲,繼續說:“我堂叔運氣不錯,到了就被林師祖收下了,一練就練了十多年。那時候我還上學,也鬧著練武,寒暑假大老遠找他去,我爸媽也攔不住我。堂叔帶著我拜見林師祖,他老人家很喜歡我,專門指點我功夫。”

“我上大學那會兒,師祖去世了,衣缽由掌門師伯繼承。這位師伯嫉妒堂叔入門最晚,卻得師祖青睞,鬧得很不愉快,於是堂叔帶著我回陜西,自己開了個武館。”

“我家裏有點小錢,也用不著我上班,我就跟著堂叔混,平時教教功夫收收徒弟,要是有人拜碼頭砸場子就直接上。”他話語輕松,像是回憶起那段熱血沸騰的青春年華,心馳神往,哈哈笑了起來:“哎,那時候熱鬧得很,有時候連贏幾場,緊接著又被打得骨折,堂叔就親自給我找場子,哎,一晃好幾年了。”

可惜堂叔英年早逝了,葉霈想起駱鑌說過,還在前方迷霧中看到這位死去的長輩,心裏有些難過。“餵,仇家是誰?”

駱鑌停住腳步,沈默一會兒才說:“算不上仇家。是我堂叔一位老朋友,熟人,不是成心的。他在外邊學了新招數,切磋的時候不小心出手重了,也是巧了,那天我堂叔剛好喝過酒,按說不該下場,反應慢一拍,就這麽沒救了。”

“當時我不在,聽到信兒才趕到醫院。”他黯然神傷,低聲說:“堂叔撐著一口氣,先把事情說清楚了,再讓我把武館散了,不許管門派裏的事,以後老老實實娶老婆生孩子,該幹嘛該嘛;我答應了,他就去世了。”

師傅也說過,善泳者溺於水,練武之人多半死於刀劍之下,叮囑我和小琬隱姓埋名,切切不可張揚。葉霈嘆口氣,走上前兩步拍拍他肩膀,“別難過了,你堂叔是性情中人,這輩子也算值了。嗯~以後你就金盆洗手了?”

“嗯。我發小開了個公司,做外貿生意,我掏錢買了他點股份,算是找點事幹。”駱鑌並沒回頭,繼續邁開腳步,“我想想,那是五年前的事了,過得可真快。葉霈,你呢,給我講講你的事。”

葉霈學著他的樣子,用“說來話長”的口吻說:“我嘛,和你有點像。我爺爺和父親都是軍人”

講到小琬留在師傅家中查找線索的時候,葉霈餘光看到右側海面赫然破裂,有什麽東西慢慢升了起來,有點像蛇頸龍。

“你累不累?”駱鑌停下腳步,輕松地伸個懶腰,慢慢坐在橋面,“走半天了,歇會吧。”

擡頭看看月亮,大概位於頭頂和海平面45度角的位置--快到迷霧了吧?朝前面望去,依然漆黑如午夜,葉霈也原地坐倒,望著轉身朝向自己的駱鑌:“我渴了,明早回去喝點酒。”

“你被猴子他們傳染了。”駱鑌取笑她,“以前可沒這麽能喝酒。”

任憑誰處於這種可怖環境,都會寧願長醉不覆醒好不好?

盡管叮囑自己“不要看不要看”,葉霈依然把那只逐漸逼近的水獸看得一清二楚:有點像孔雀,不不不,是說眾多頭顱很像孔雀開屏的模樣--足足有九個蛇頭長在同一條蟒蛇身體前端,看起來密密麻麻很是可怖。

別過來別過來,葉霈心裏默念,聲音放得很大:“哼哼,我爸爸酒量大得很,我小時候就用筷子蘸酒餵我了;我師傅不常喝酒,每年都釀狀元紅和女兒紅,生辰和春節才喝,喝醉了便施展最高深的功夫。”

“啊哈”駱鑌讚嘆,“也是性情中人,可惜我無緣拜見,要是能得老人家指點指點,一定受益匪淺。”

師傅才不會隨便指點別人,不過他嘛,一定是例外。葉霈臉頰紅了,眼睛亮晶晶,“哼,我師傅才不見外人。”

駱鑌張大眼睛,指指自己又指指橋面:“我是外人嗎?明明是自己人啊。百年修得同船渡,千年同行一線天,對不對?”

厚臉皮,葉霈大笑,緊接著笑不出來了:九頭蛇像一艘船似的游過來,被青黑鱗片覆蓋的長大身體從海面筆直升起,九只比活人腦袋還大的蛇頭圍攏過來,目不轉睛盯著兩人。仔細望去,蛇頭寬大,兩側有膜,是劇毒的眼鏡蛇。

太惡心了,葉霈沒有密集物體恐懼癥,可被十八只紅燈籠似的蛇目近距離盯著,九條殷紅信子幾乎伸到臉龐,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

先下手為強,她想也不想反手拔出兩柄焦木劍,卻被駱鑌一把按住手臂:“別動,忘了?上不來。”

上不來當然最好,萬一的話她握緊劍柄。

突然視野裏動了動,左側兩個蛇頭如同從天而降的巨鷹般疾沖而下,卻被浮橋上方那層柔和光芒阻擋,被烈火燎到似的迅速逃開;它不甘心,徘徊一會兒,右邊三只蛇頭再次猛攻,血紅嘴巴越來越大,葉霈不由自主用長劍擋在蛇頭方向,卻發現這是多餘的:三只蛇頭無法突破籠罩著浮橋的銀白光芒,又對兩人垂涎欲滴,急的在下方團團亂轉,海面翻起房屋大小的漩渦。

還好還好,她松了口氣,把劍橫在膝蓋。駱鑌伸出手臂,拿起劍比劃兩下,讚道:“好家夥,正適合你用。”

她也張開手掌,“把你刀拿來看看。”

就像第一眼看到似的,映向月光的黑刃彎刀泛著淺紅光芒,如同血光。比她的焦木劍厚重沈手,同樣鋒利至極,寒氣凜冽,更適合他這種臂力大的男人,“這個也不錯,廓耳恪刀,跟我換吧?”

“你喜歡就拿去,正好把你的劍給我一把。”駱鑌大方地說,“就怕你使不慣。”

他擡頭看看,唉了一聲,把手裏長劍遞回給她,“走吧,來不及了。”

可不是麽,按照進度應該能看到迷霧了,我們還是慢了,葉霈看看逐漸東沈的月亮。

長劍背好,她沮喪地看看橋下:“它怎麽還不走?”

一輪紅月亮鑲嵌在夜幕中,把無垠海面映得清晰明亮,九頭蛇在海面浮浮沈沈,九個蛇頭都沖向兩人,十八只紅眼睛泛著兇光,像是打算沖上來咬一口。

駱鑌慢慢起身,站穩之後才往前走一步,“想想人家也挺可憐,天天水裏泡著,一年才見到一次活人,肯定得稀罕稀罕,對不對?”

“我可不稀罕,離我遠點吧。”葉霈小聲嘟囔,也跟著站直身體。

不看它不看它,看也沒關系,有迦樓羅罩著這座浮橋,什麽蛇都上不來。“走吧,我ok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無極門,童林童海川,我家裏有套《童林傳》,姥爺很愛看。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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